Tuesday 28 December 2010

快感的擴散(探討跳舞音樂文化·三)

         Disco熱潮於70年代末在世界範圍興起後,引領著跳舞音樂進入主流商業市場,快感和歡樂漸漸滲透進人們的生活中。

         但無數次的歷史事實證明,當一樣“商品”被商業市場過度開發後,伴隨而來的,往往就是其商業價值逐步消褪磨滅。踏入80年代後,過度的商業開發最終使Disco熱潮走向衰亡,成為轉瞬即逝的流行文化泡沫。但幾乎所有人也意識到,Disco音樂只是電子舞曲發展史的起點,而不是終點。更多新類型的電子舞曲,將會陸續地出現。

        如眾人所料,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的這段期間內,在美國各大城市中各自誕生了多種新的電子跳舞音樂風格。



House

     在芝加哥,1977年開業的Warehouse可說是當時跳舞音樂的“聖地”。




  剛開業的時候,店內主要以播放Disco音樂為主。但後來,該店出現了一位駐場DJ,從Disco的舊路中開拓出一種新音樂風格,他就是Frankie Knuckles。




      Frankie和一眾芝加哥的DJ們把Disco音樂進行提升和改良,用電子合成器對唱片中的Disco歌曲改編和添加,包括抽取舊曲中的優秀段落進行改造、以及用電子鼓機編好節奏混加入舞曲中,從此創造出一種獨一無異的音樂類型:其特點是拍子總是連續不斷的4拍4節奏,一拍一下鼓聲,簡單易懂的節奏旋即深受當時人們的狂熱喜愛。由於這種音樂起源於Warehouse,所以就被稱為“House”音樂了。

  在美國,為紀念Frankie而命名的街道(!!!)
                                
早期Warehouse的客源主要都是黑人和同性戀者。這些遭主流社會遺棄及排斥在外的人們,在House音樂中找到了心靈慰藉的場所,這其實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追本溯源,跳舞音樂其實自遠古以來,已存在於人類的文明中。為甚麼當時的人類,在基本的生存和溫飽條件都無法保證的情況下,還要繼續進行這些看似“無關重要”的藝術和娛樂活動中?


Frankie Knuckles - Your Love

        答案就是,音樂本身其實並不單純是一種藝術和娛樂活動,它還有其他更具價值的深層作用。為甚麼音樂可如文字和語言及,歷盡千萬年後還能流傳下來?為甚麼音樂能超越一切種族膚色和信仰價值,成為一種人類間的共通語言(Universal Language)?問題的答案,還需留待我們進一步繼續?述下去。





Garage

Garage音樂的出現,起源於美國文化藝術及商業金融的心臟地帶--紐約市。其得名於當年市內一間著名舞廳--“Paradise Garage”,當中最著名的DJ首推Larry Levan。Paradise Garage舞廳由1976開始,直至1987年結業,Larry Levan一直是其駐場DJ。




有一說法認為Garage音樂是源自House音樂的一門分支,事實上像Larry Levan等人和芝加哥House音樂圈的DJ們素有來往,因此Garage也被稱為“紐約的House音樂”。


 Larry Levan
                                                    
Taana Gardner -  Heart Beat ( Larry Levan Mix)

總括來說,Garage較著重人聲主唱部份,且多用上Soul(騷靈)音樂的唱法,氣氛歡樂,具備相當的流行性。20年後,大約在2000年左右,由英國引領至歐美掀起一種稱為“2 -Step Garage”的音樂風潮,追本溯源亦是和Garage音樂有一定聯繫,這點留待之後的章節會再探討。


Gwen Guthrie - Seventh Heaven (Larry Levan remix)





Techno

Techno音樂起源於底特律(Detroit)。由“三劍俠”,三名土生土長的底特律DJ主力帶動:Juan Atkins、Kevin Saunderson和Derrick May。他們的音樂除了受Disco音樂影響外,還有相當一部份“血緣”來自歐洲大陸的電子音樂。如前文所說,以Kraftwerk為首的歐洲電子音樂在70年代末開始影響全球,最終由德國杜塞爾多夫一直延伸至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底特律。

 
Kevin Saunderson、Derrick May、Juan Atkins
                            
Derrick May - The Dance


Techno音樂的特點,正如其名稱來源“Technology”,即高科技之意。歌曲中已不需要任何真樂器部份,全部使用電子合成器製作,這種全電子手法做出來的音樂風格異常獨特:氣氛冰冷如寒冰,鼓擊猛響如雷鳴,充滿重複性的段落,速度亦較一般跳舞音樂略快。這些正好也反映了底特律市作為一座生產汽車而聞名的工業城市特質(底特律的別稱是Motown,即“汽車之城”)。


 Kevin Saunderson
                                              
 Juan Atkins
                                               

Techno音樂其後傳播至世界各地,巧合地,在德國、日本等科技工業發達的國家特別受歡迎。有人曾經說過,在日本當地聽到的Techno音樂總和外地的不同,因為有一種低頻的聲音是在其他地方聽不到的,只有在日本當地先進的音響系統才能播放出來。是機械工場傳出來的噪音?又或是代表未來世界的科技聖詩?喜歡和不喜歡,就是如此的極端。

Derrick May




Trance
Techno音樂傳至德國後,當地的DJ們在Techno中加入大量的弦樂旋律及鋼琴片段,在著重氣氛化的意境營造下,即誕生了另一種跳舞音樂--Trance的雛型。(Trance即出神、恍惚之意)



Acid House

  80年代中期,當DJ們把TB303(一電子音樂合成器名稱)的聲音大量使用進House音樂中,Acid House音樂就此誕生了(Acid即迷幻之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Acid House音樂隨即成為電子舞曲在世界範圍傳播的第二波巨大衝擊。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引領這股潮流的源頭並不在美國,而是遠在大西洋彼岸的英國。當然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原文刊登於澳門日報 )

Monday 13 December 2010

科技的革命 (探討跳舞音樂文化.二)

跳舞音樂自遠古以來,已出現在人類歷史中。最早的跳舞音樂,源於古代的祭祀慶典,逐漸發展成人們尋求歡樂喜悅的社群活動。

追求快樂的動機,無論任何年代、任何地方也同樣存在。跳舞音樂本身到底有甚麼“魔法”,為甚麼會有一股看不見、觸不到的能量帶給我們歡樂和喜悅,這是往後我們繼續探討下去的重心。

人類存在於地球的歷史已有數百萬年。在進化過程中,我們最終超越其他物種,成為統治地球的萬物之靈。為甚麼人類能凌駕其他生物?原因完全在於人類聰明地懂得利用“科技”。


                 早期的電腦

科技的發展自20世紀後日益迅速。隨著1946年2月14日情人節當天世界上第一台電腦“ENIAC”的誕生,亦正式宣告了“電子革命”時代正式來臨。人類展開以電腦技術、通訊技術和消費類電子技術為標誌的電子世代。

早期的電腦
                 

“電子革命”的誕生猶如打開一扇“異世界”之門。這是全由人類雙手創造出來,存在於電子零件和電子零件之間的虛擬世界。我們用雙手,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掌握了電子科技,就等於掌握世界的未來,一切不可能的事,也可如奇蹟般逐一實現。而走在時代尖端的少數人,在他們的腦海中,早就產生把電子科技融入音樂的念頭。

青年時期的Edgard Varese
                                         

成熟期的Edgard Varese
                                    

法國作曲家Edgard Varese悉先作出嘗試。他於20年代開始用電子設備製作音樂,50年代一直在實驗磁帶延時技術,因此被稱為“電子音樂之父”。

Edgard Varese and Le Corbusier -《Poeme Electronique》


來到70年代,電子音樂正式進入世界主流舞台,引起大眾高度關注。當中以德國四人樂隊Kraftwerk最具代表性。

             Kraftwerk對電子音樂發展影響深遠


吸收了古典音樂肌理,使用電子合成器製作前衛流行曲,音樂中融合了尖端實驗編曲和流暢悅耳旋律,1974年發表單曲《Autobahn》(高速公路)是他們其中一首代表作。

Kraftwerk - Autobahn

  長達20多分鐘,音樂中用電子聲響進行模擬,使聽眾彷如經歷一段駕駛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旅程,深受當時大眾歡迎。

"Autobahn"的唱片封面
而Kraftwerk另一處受人敬佩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先知先覺。彷如預言故事般,在70年代,他們的音樂已經以電腦科技進入人類生活為題材,而這正是三十多年後,我們今天生活的寫照。

Kraftwerk - The Robots

Kraftwerk 的音樂啟蒙了後來眾多的現代音樂風格,如:Synth-Pop、New Wave、Breakbeat、Electro 、Breaks、 Techno、 Hip-Hop和House等等,影響了後世無數不同年代的音樂人、藝術家以至普羅大眾。

而擁抱著人類未來的電子音樂,和傳承自遠古文明的跳舞音樂結合後,會產生甚麼樣令人期待的效果?

於是一眾舞廳文化的精英們開始創新嘗試。Club Scene(舞廳文化),起源於舞廳娛樂場所的出現,即從20世紀初期已一直存在。早期舞廳播放的多是爵士樂等的輕音樂,跳的是交誼舞。不過其真正興起並演變成世界熱潮,則要直到70年代末才展開。究其原因,正是因為和電子音樂結合後產生的巨大效果。

Disco內必備的Disco Ball
           

Disco這個詞是“Discotheque”的簡稱,源於法國,原意為播放唱片供人跳舞的舞廳。“Disc”和 “Bibliotheque”在法文中分別是“唱片”和“圖書館 ”的意思,兩者合併後就成為“Discotheque”一詞。由於這些舞廳只要有一套唱片播放設備,以及一名唱片播放員“Disc Jockey”(即DJ )就足以代替整隊樂隊演出,而且還可不間斷地把各類音樂串連起來,節省了不少成本,因此,這種形式逐漸傳遍歐美各大舞廳。其後引伸至人們把當時此一類型的跳舞音樂也稱為“Disco”。


70s Disco Hits

Disco演變成瘋魔全球的熱潮,由70年代末的美國正式展開。其擴張之迅速,完全可歸功於一部電影──由John Travolta(尊.特拉華達)主演的<<Saturday Night Fever >>“週末狂熱”(此片直至今時今日也常在電視上重播)。

                          當年的<< 週末狂熱>>使跳舞音樂文化熱遍全球

1977年,這部描述舞廳享樂文化的電影瘋魔全球,唱片業和舞廳的商人抓住了這股黃金商機,隨著商業化的巨大浪潮,Disco文化在世界急速擴散。以紐約著名舞廳“Studio 54”為首,大大小小的Disco在歐美以至全世界如雨後春荀不斷湧現。  

                             另一套和Disco有關的電影《 Thank God It's Friday》

儘管今時今日,當我們聽回這些Disco舞曲時難免有點老套俗氣之感,但在當年來說,Disco舞曲確實深受人們瘋狂喜愛。其成功“秘訣”完全在於:強勁有力的節拍、簡單易記的歌詞、活潑動感的曲調,以及最重要的:不斷重覆的曲式段落,彷如催眠效果般,使人忘掉煩惱,樂在其中。藉著跳舞,舒緩情緒壓力,舞廳彷如一個絢麗繽紛的“音樂遊樂場”,感覺輕鬆快樂。

  經典的Disco年代歌曲Donna Summer 《I feel Love》


事實上Disco不只是一股音樂風潮,而是整整一代人共同經歷過的全球性“文化”。在Disco年代,不論男女也追求彩妝和鮮豔亮麗的服飾,間接推動了時裝服飾界的發展;此外亦衍生在舞廳播放音樂的DJ行業、世界性舞曲音樂出版業等新興產業,影響相當深遠。

http://en.wikipedia.org/wiki/Disco
課外參考:維基百科內當然有詳盡的介紹啦

Disco熱潮的出現,為以後數十年更大型的、改變了我們生活娛樂形態的跳舞音樂文化,掀起了歡樂熱鬧的序幕。

 

(原文刊登於澳門日報 05/06/2008)



                    
                  

遠古的節拍(探討跳舞音樂文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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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阿列日省(Ariege)洞穴裡的壁畫


大多數的音樂,都適合大家安靜地、優雅地欣賞,不論在新口岸文化中心欣賞到的古典音樂演奏,或者是坐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某高級咖啡廳聽到的輕音樂。不過總有些音樂,是如此的“不安份”,強烈的節拍隨聽覺進入你體內,引領着你的身體情不自禁地擺動;音樂中,那種動態的感覺隨時間不停在變化,雖然看不見,卻可以清晰地感應得到。表達“動”的極致,我們稱為跳舞音樂。


每當提起跳舞音樂,特別是新型的電子跳舞音樂(電子舞曲),我相信大多數人的感覺都是很負面。一般人的印象“正常地”會停留在那些“的士高”內加大音量的噪音;或者深夜兩點,一部經改裝後的跑車在你家樓下高速飛過,伴隨着“咚茲咚茲”的高壓節奏,一個吸煙金髮靑年在駕駛中……


但這些又是否事實的全部呢?


最直接的例子,打開你家中的電視吧。留意一下電視廣吿中(特別是電器產品和體育用品)常用的是甚麼配樂?某個由早到晩,只播放高級時裝節目的電視台所用的是甚麼背景音樂,以及當中那些國際性時裝品牌舉行產品發佈會、晩會或舞會時,所播放的又是甚麼音樂?


由高尙到庸俗,由外地到本土,原來在我們眼中那些“不正經”及“嘈到拆天”的電子跳舞音樂,一早已像你家廚房天花上的滲水般,不論你是否願意,都已經慢慢地滲入我們的生活中。


事已至此,看來我們還是需要好好坐下來,深入了解整件事情才可。或許透徹了解後,你才驚覺這原來是一件一直備受忽略的珍貴瑰寳;又或者到最後,你仍堅持己見,但起碼你已知道了天花板滲水的成因,這或許對你在清理滲水時會有所幫助……


跳舞音樂起源自何處?廣義來說,其實比你和我所想像的還要早得多。


在遠古的舊石器時代,在文字和語言還未出現前,人們早已在強烈的節拍下唱歌跳舞了。


在法國南部阿列日省(Ariege),衆多古老岩洞中,隱藏着由遠古年代流傳下來的洞穴壁畫。考古學家在其中一幅壁畫中,發現了人類歷史中關於音樂和舞蹈的最古老記載:一個頭戴面具的人,拿着一件像弓的物件(樂器?),在鹿群前跳舞。這是屬於史前時期舊石器時代的洞穴壁畫,距今已超過了一萬年。


歷史學者普遍認為,人類最初的音樂,其實都和祭祀慶典有關。無論慶祝收穫,又或者驅魔治病、生葬嫁娶等場合,在宗敎儀式般的氣氛下,由祭師帶領衆人載歌載舞,祈求把疾病和惡魔驅走。因為我們的祖先深信,音樂是有魔力的,是一種源自鬼神的語言,仿如魔法一樣。面對着這樣的音樂魔法,先輩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本能反應地跟隨音律和節拍,嘗試擺動他們身軀每一部分作出和應,希望從中能和鬼神溝通對話、對自然和宇宙作出感應,從而獲取心靈上的快感和滿足。音樂和舞蹈,就是這樣很理所當然地出現於人類文明中,就像鑽木取火、刀耕火種等行為一樣。


古代文明中,據記載埃及人很早就用鼓和笛伴奏起舞;在古希臘,舞蹈成為了祭拜天神等慶典儀式中的重要活動,在希臘的村莊中,寬敞的圓形打穀場(Aloni)是當年用作公共舞蹈的場所;遠古的非洲,原始的部落由擊拍吶喊發展到族群慶祝時載歌載舞等衆多例子中,可以看出不同的民族儘管身處地球不同角落、生活在不同文明中,但源自人類基因深處,出於對節拍的本能反應,仍然共同地存在。追溯音樂的起源,音樂和舞蹈本身就是不可割裂的整體,自古以來也是如影隨形地出現。最早期的音樂形態,本身就已是一種“跳舞音樂”,出現在我們祖先的日常生活中。


沒有任何事物是絕對靜止的,“動”才是世間一切萬物的本相。跳舞音樂本身到底有甚麼魔法?為甚麼在拍子和拍子之間好像有股看不見、觸不到的能量,引領人們擺動身體起舞?踏入21世紀的今天,人類仍然未能解釋清楚。收藏着這個奧秘的寳箱鑰匙,依然掌握在宇宙深處的造物主手中。


人類文明歷盡千萬年,發展至今,無論生活環境和科技發展,已是翻天覆地的大轉變。轉眼間,21世紀的首個十年也快將過去。跳舞音樂的形式,由以往在草原上圍着火堆的慶祝祭典變成了在俱樂部舞池舉行的Party(派對);人類手中,載歌載舞的樂器由木器石塊,變成了唱盤、混音器和電腦;引領着人們進入音樂的,由唸咒語的祭師,變成了俱樂部的DJ……


唯一不變的,是人類的本性。


每個人的體內應有兩個靈魂。我們可藉着欣賞高層次的藝術,如繪畫、古典音樂等增進美學上的修養,使心靈得到潔淨;但同時亦不應忽略動態的一面,即追求喜悅和逸樂的需求。人們還是保留着遠古流傳下來的社群交往活動,藉着跳舞音樂,陌生的人各自走近在一起,Party(派對)作為一個提供交誼的平台,一起尋找喜悅和歡樂的方法。


(探討跳舞音樂文化·一)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 03/04/2008)

HP Art In Motion 2007

 

(上:Coldcut     下:DJ Nu-Mark)


如何把文化藝術和商業活動融合,以達致兩者雙輔雙承的效果,確實是一個相當值得本地業界探討的問題。


總括來說,本地的藝術演出絕大部份也由政府或民間團體發起,由商業機構自行舉辦的,可說是絕無僅有。所以若要認真作出探討的話,或者借鑑鄰近地區的一些活動和經驗,才可從中找到啟示。

“HP Art in Motion ”,這項由某世界知名電腦生產商主辦的國際性大型音樂活動,橫跨了亞太區包括首爾 、 香港 、台北、曼谷、雪梨及上海六大城市。

其活動目的,正如宣傳上所說:“科技及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讓科技能融入個人完美使用經驗中。藉著舉辦大型的巡迴音樂演出,邀請世界級的影音藝術團體參與,透過個性化的視覺與音樂藝術,激盪出年輕社群的互動與活力。”

這次筆者有幸觀賞到的,是12月份於香港一站的演出。值得一提的,是主辦單位有意作“絕對純粹的宣傳”,完全不收入場費,只需事前作網上登記便可入場觀看,這當然樂壞了觀眾們。演出於晚上9時開始,共有5個音樂單位進行演出。

首先出場的是來自香港當地的兩個Hip-Hop音樂單位DJ Tommy和“農夫”,曾在國際性音樂比賽獲獎的DJ Tommy音樂造詣自然不用置疑,而作為首隊進入香港主流樂壇的Hip-Hop組合的“農夫”,其幽默諷刺及相當生活化的歌詞亦使人留下深刻印象。

緊接下來,為整晚表演掀起首個高潮的是來自美國的DJ Nu-Mark。作為美國著名音樂組合Jurrassic 5成員之一,DJ Nu-Mark表現了出色的音樂技巧和對Hip-Hop音樂中“節奏”的駕馭力。除了能把“玩具鼓”和“玩具猴子”發出的節奏聲音完全融入演出的音樂中,更創新的表演手法還有把唱盤上的唱針,用橡皮筋綁住後不停撥動發出節奏的聲音,以此作為樂器奏出樂曲。技驚四座的高難度演出,現場觀看感覺相當震撼。

接著出場的是來自柏林的三人團體 Pfadfinderei ,音樂類型為Tech-House舞曲。典型的德式舞曲風格,仿如德國人的性格般機械冰冷、嚴謹細緻。相對於之前出場的幾個Hip-Hop音樂單位即興歡悅的風格,比較之下形成了大異其趣的強烈對比。

緊接其後,亦是當晚節目的主角,來自英國的世界級二人音樂組合Coldcut出場。隨著觀眾狂熱的歡呼聲,整晚的氣氛被推至最高潮。

出道已有二十多年的Coldcut,本身亦是推動聲音與影像結合的音樂先鋒。當晚最吸引的是演奏音樂的唱盤及混音器,經過電腦處理後,和播放影像的電腦檔案連結在一起,使演奏出來的音樂節奏和舞台後方播出的影像變化完全一致,正做到把音樂和視像完美地同步結合。融合了Electronica、Hip-Hop及Jazz等多元音樂風格, 精采多變猶如萬花筒般的視像效果,觀眾彷如享受著一頓豐富的聽覺及視覺盛宴。

能夠欣賞如此優秀的演出,相信最興奮的並不是觀眾,而是作為主辦單位的那著名電腦生產商。所謂“寶劍贈英雄”,看著舞台上那些由他們贊助的最新型電腦器材,被這些國際級藝人精采絕倫的運用下,其實已達到最實際有效的宣傳效果。商業上有所謂的“市場定位”(Positioning),要在眾多的競爭對手中脫穎以出,必須要為產品建立獨特的個性,才能在消費者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主辦單位既達到了預期的宣傳效果,而觀眾亦有機會目睹國際性的演出,真正的雙贏局面。

藉著“科技”這條橋樑,商業宣傳和藝術演出兩者連結在一起的,使兩者能握手合作。不論是尖端的電腦產品,還是前衛的視聽藝術演出,代表著的都是人類的未來,科技的最前沿。這當中構成了一種微妙的“三角關係” 。

觀賞著如此精采的演出之餘,亦思考著這樣的合作模式何時才會在本地廣泛出現。特別是近年來一些國際性大型企業的陸續進駐,情況確實是相當惹人遐思。可能需要一年,兩年又或是十年後,這種模式的合作才能興起。不過無論時間長短,相信這一天始終還是會來臨,畢竟這已是世界大勢所趨。從別人的影子中,其實已經看到我們未來的出路。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17-01-2007)

反轉墨西「歌」- Astrid Hadad音樂會

苦中作樂從來不是一件易事,最起碼也要有豁達的生活態度和熱情的性格才可以。



11月中,在文化中心觀賞了“反轉墨西「歌」- 艾詩.雅德演唱會” ,親眼看到了來自墨西哥的女歌手艾詩.雅德施展渾身解數的演出。


舞台上,四名樂手在後排伴奏,雅德一人在前台表演。雅德不但又唱又跳熱力四射,其服飾亦是相當引人注目。雅德的戲服就像“活動佈景”般,每表演一首歌曲,也會換上一套和歌曲內容相關的獨特戲服,包括七彩斑斕的衣裙、頭頂托盤、各種動物圖案、模彷巨型鮮花、仙人掌、甚至自由神像等,使人看得目不暇給,比以往見過的任何一位“百變天后”更勝一籌。音樂風格方面融合了墨西哥街頭音樂、倫巴、西班牙舞曲和爵士樂等,多元風格下均能駕馭自如。


無論歌與舞,雅德也表現出上佳的專業水準。不過最使我欣賞的,還是從歌曲中散發出對生活的樂觀和熱情。雖然歌曲內容都是負面的題材,如苦戀、暴力、性、社會批判及反戰等,不過雅德總能以諷刺幽默的態度去表達,無論其歌詞或是每一首歌前的解說,觀眾的歡笑聲也是從未間斷,這才是演出中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創作負面的題材,藝術家往往以煽情悲觀的手法去處理,雅德則完全是反其道而行,用辛辣諷刺的眼光觀看世界。這使我聯想起墨西哥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亡靈節”。在這個用以祭祀先人的節日中,絕不悲哀傷感,相反人們均載歌載舞地慶祝,熱鬧得像嘉年華會一樣。墨西哥人從不懼怕死亡和悲傷,相反以歡笑代替淚水,慶祝及歡渡死亡。“人生除死無大事”,連死亡也可以用來調侃,這種超脫生死的生活態度,才是真正的苦中作樂。


這些都是雅德的創作泉源,音樂中承載著一套截然不同的文化價值觀,一幅有血有肉、真實地道的墨西哥生活剪影。


音樂會的宣傳上以“超現實”( Surrealist)一詞來形容雅德的奇趣歌舞和戲服,不過能夠在現今這個人心浮躁的本地環境下,觀賞到這樣一個熱情洋溢的音樂會,才是最真真正正的“超現實” 。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13-12-2007)

琴魔烏尼克 -- Kimmo Pohjonen

對於手風琴這一傳統樂器,一直以來給我的印象也是一種很“浪漫“的樂器。



全因它那獨特的音色,總能令人聯想起身處在歐洲某河畔旁的咖啡店中,和深愛的戀人一起欣賞日落景色的浪漫情景。因此以往亦曾幻想過當別的男生只懂彈奏結他或鋼琴時,若能在心儀的女生面前演奏一手漂亮的手風琴,應該會是相當酷的事。當然最後這個想法也是不了了之。畢竟要學習和演奏手風琴,絕不是一件易事。


雖然我不懂演奏手風琴,不過我卻知道一位相當“傑出”和“突出”的手風琴演奏家,並有幸在現場欣賞到他的精采演出。他就是參與本屆國際音樂節其中一項演出節目《琴魔烏尼克》的齊摩.波宏那(Kimmo Pohjonen )。


說他“傑出”,在於來自芬蘭的他,自幼已接受正統嚴格的音樂訓練, 加上累積了三十多年的手風琴演奏經驗,技巧方面絕對是無庸置疑。 說他 “突出”,在於他並不滿足於傳統的規限,對手風琴演奏技法鍥而不捨的實驗探索精神,擺脫傳統模式和不同界別的樂手合作(其中最為人熟悉的應為和電子樂手Samuli Kosminen組成的樂隊Kluster),演奏風格結合了古典傳統和實驗即興等音樂類型,絕對是非一般的“突出”演奏者。這次來澳專程演繹的是其原創作品《烏尼克》(Uniko)。


10月25日晚上 8時,地點在大炮台,演出開始。當你一看到齊摩.波宏那彷如搖滾樂手般的造型出場時,你大概可估計到這絕不會是傳統的手風琴演出。


現場所看,波宏那確實有很多獨特的手風琴演奏手法,包括讓空氣顫動琴內的簧片發出呼風聲,拍打琴中央部份發出敲撃聲等手法。除了演奏外波宏那還會在某些段落作出低迴的吟唱,演奏至高潮部份激烈的動作以及全情投入的表情,狂放的舞台風格確實使人留下深刻印象,絕對無愧“琴魔”之名。


這次演出還帶來了同樣來自芬蘭的Proton弦樂四重奏,負責採樣和聲效的音效師Juuso Hannukainen,以及音響工程師和燈光設計師一同前來。當中聲效和採樣的運用,是演出中另一引人注目的地方。音效師把樂器聲和人聲作採樣後一層一層堆砌在一起,聽似混亂無序,但當中卻蘊藏著有跡可的規律變化。多方位的電子立體聲效在四周盤旋,配合飄忽多變的電子節拍,身處現場彷如進入一個奇幻異色的空間。更特別的是結合上大炮台這一個與別不同的場地 ,舉目四周盡是廣闊的戶外場景,手風琴聲、弦樂聲和電子聲效融化在四周的景色中,加上大炮台獨有的古意盎然氣氛,令演出加添了幾分瑰麗古樸的美感。


若要指出不足的地方,可以說燈光效果方面無預期中的精采,而舞台設計亦未如音樂部份般帶來太大驚喜。但這些均未對演出造成太大影響,因為聽眾的注意力早已被演奏者深深地吸引著。


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演出中,演奏規律也是由恬靜緩和的部份漸次推進至浩瀚宏大的場面,之後再回復至低緩的段落作循環交替,藉此引領聽眾情緒的高低起伏。不過相比起浩瀚激烈的高潮部份,那些恬靜緩和的段落還是更吸引我多些,因為這更能體現演奏者的細膩情感,細聽著手風琴和弦樂絲絲入扣的合奏,以往那些關於手風琴的浪漫聯想又再一遍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雖然我不懂演奏手風琴,雖然這裡亦不是歐洲河畔旁的咖啡店,但我還是可以和心儀的人,一起欣賞這樣的精湛演出,一起感受來自手風琴的獨特聲音。

(原文刊登於澳門日報 Nov 2007)

HUSH!! Full Band馬拉松搖滾音樂祭 2007

長久以來,每當提起澳門的獨立音樂圈時,感到的只有失望。



先不論本地樂隊和其他地區的質素差距,就連舉辦一場較具規模和質素的演出,受資源和場地的限制下,也是非常困難。

不過由文化中心主辦,9月30日舉行的“HUSH!! Full Band馬拉松搖滾音樂祭 2007”可以說是一道分水嶺。這項活動已舉辦至第三屆,吸收了前兩屆的經驗,今次在各方面的配合也漸趨完善,整項活動的水平也比以往有很大的進步,委實教人喜出望外。

先說硬件方面。製作一場音樂演出,音響設備的好壞有舉足輕重的重要性。過去兩屆的“HUSH!! 音樂祭 ”給人最不好的印象正是音響設備的差勁。其中印象深刻的是去年一隊來自日本的樂隊在演出途中,因為音響出現問題,長時間也聽不到主唱和結他聲,這無疑白白浪費了表演者的心血和觀眾的時間。在今次長達9小時的演出中,慶幸的是完全沒有任何音響上的技術問題發生。而在樂隊綵排方面,今年有秩序地分兩天進行綵排,每隊樂隊亦足有半小時的綵排時間,這無疑對演出質量作出了一定保證。除此之外,無論舞台設計和燈光器材等也有相當水准,是同類型演出最具規模的一次。

在樂隊和樂隊表演之間,總需要時間調整樂器和施備,這之間的空隙時間往往可能長達十數分鐘。這次大會亦聰明地找來MC主持,在其中對剛演出完的樂隊進行風趣幽默的訪問,這除了可解決這段空隙時間的“悶場”外,亦使觀眾對樂隊有更深入的了解。

在演出單位安排方面, 除了中港台的樂隊外,這次還邀請了馬尼拉、吉隆坡和韓國的樂隊參與。大會的主題既然是搖滾,這自然包括了主流音樂圈和獨立樂圈的單位,所以邀來了人氣甚高的主流樂隊如 ”櫻桃幫” 及 “葉世榮+九紫”並作重點宣傳,事實上的確可帶動更多的人流入場,儘管這類偏向流行元素的樂隊未必太合資深樂迷的口味,但從活動推廣角度來說亦是無可厚非。

整項節目的注目焦點,亦是帶來最大爭議的,相信非“竇唯”莫屬。近來積極投向實驗音樂領域的他,其介乎New Age和Post-Rock的音樂風格其實造詣甚高,但長達30分鐘的靜態演出和大會主題的“搖滾音樂”實際上大相逕庭,這亦惹來部份觀眾的不滿。然而若從另一角度出發考慮,這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舉辦音樂節的目的不正是要把多元風格的音樂一次呈現給觀眾嗎?讓本地樂迷嘗試一下接觸較艱深的音樂類型,這次亦不失為一個好機會。今屆大會請來了“魔岩三傑”中的二傑:竇唯和張楚,兩者皆在中國獨立音樂圈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魔岩三傑”畢竟已是94年的事 ,來到07年肩負起中國獨立音樂領軍大旗的還是如“頂樓的馬戲團”、“木馬”、“重塑雕像的權利”等新晉樂隊,主辦單位其實可考慮在不久的將來邀請這些優秀的新一代中國樂隊前來演出。

相對來說,今次節目中一些知名度不高的演出單位反而帶來更大的驚喜。像“朱凌凌”的幽默感和睿智,“One Buck Short”的火爆氣氛,“奇幻之旅”混合英式Punk樂和Brit-Pop的爽朗,水准也是相當不錯。

不過當中最突出的,還是來自香港的電音單位 Primary Shapes的演出。電子科技、實驗影像、男高音唱詠加上煽情弦樂元素, 意念相當超前。

本地樂隊方面,除了舊有樂隊水準得以保持外(如重組後的“東方紅”演出相當不俗),一些新晉樂隊亦明顯有一定進步。但整體來說和外地樂隊相比仍有一定差距。這當中包括很多原因,如職業和業餘的分野等,仍需本地音樂人努力去提升。

每一座發展建全的城市,也一定擁有一個良好的獨立音樂圈(Indie Band Scene),由倫敦、紐約、柏林直到北京和香港,由於獨立音樂兼具人文精神、年青、新潮和破格實驗等特色,承擔著為城市的文化藝術發展供應新鮮血液和養份。因此相對於其他藝術領域,獨立音樂更容易走入人群 ,更容易得到普及。因此政府要推動文化產業,獨立音樂的發展確實是其中一個必須關注的項目。

當然,不是說舉辦了一場有質量的“音樂祭”就可解決所有問題。現時我們無論在資源、場地、觀眾的觀賞水平等各方面仍是處於一個相當低的水平。可是從另一角度看,既然我們本身的出發點已經夠低,沒有甚麼可失去,進步不正是會比其他地方來得更易嗎?

希望今次的“HUSH!! Full Band馬拉松搖滾音樂祭 2007”可以作為一個新的開端,就像久歷乾旱的土地上長出翠綠嫩芽,我們對未來的發展還是可抱有希望的。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18-10-2007)

Mondialito -- "Mondialito"


人大概都曾問過這樣的問題:喜歡的感覺,甜蜜的愛意會否隨時間的流逝而變淡消失呢?


04年,從音樂雜誌中看到有關Mondialito的介紹後,立即對這隊來自日本,以法語主唱的二人樂隊(男成員Toshiya Fueoka負責作曲和樂器部份,女主音Junko負責主唱和歌詞)產生了興趣。於是立即去找他們的專輯《Avant La Pluie》來聽。事實上在澳門確實很難找到,幸好最後亦能在噴水池附近的一間樓上書店購入。

主唱Junko溫婉的唱腔,悅耳的結他和夢幻唯美的電聲元素,營造出輕柔朦朧的情感,這張專輯確實打動了我的聽覺。甜美得有點脫離現實的感覺,彷彿從音樂中會散發出優雅的花香一樣。

事實上包括一些聽慣主流音樂,完全無接觸過獨立音樂的友人,也是一聽就喜歡上Mondialito。這完全可歸功於他們的音樂旋律流暢,編曲中充滿美感,可聽性甚高,並不像一般獨立音樂般難以消化。所以收錄在前作《Avant La Pluie》的“Notre Chec”亦能被韓國電子產品品牌LG選為電視廣告配樂。

來到了07年,這張《Cher Mon Amoureux》已是她們的第四張專輯。

披著一幅漂亮的封面,唱片以節奏輕快的“Tunnel”作開首,先帶給聽者輕鬆舒服的心情。

古典音樂元素在這次亦得到大幅度的運用,像“En chantant”的鋼琴彈奏,“Voile de larmes” 的弦樂也是充滿古典音樂的氣息。

此外,不能忽略的是French-Pop(法式流行音樂)對Mondialito的影響。輕巧的一曲“Nuage”使人聯想起Karen Ann等一眾French-Pop女歌手的作品。

專輯中較突出的作品有兩首:“Sous les branches”擁有優美流暢的旋律,使人一聽難忘;“Mes cheveux”流竄的電聲,配合憂傷的唱腔和弦樂,意境凄美的一曲。

不過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他們的舊作多些。特別是04年專輯《Avant La Pluie》,當中“l’azur”一曲是最棒的作品,可惜這次再也找不到另一首“l’azur”。

這張《Cher Mon Amoureux》帶來的是另一種感覺,那種迷朦的夢幻美感,隨電子聲效運用的減少而消褪了。古典音樂元素的引用,換來的是另一種更成熟的風格:淡然的,古雅優美的風格。

風格轉變了,會否變得新不如舊呢?
情況就像愛上一個人,當初愛上她是因為年輕的浪漫和感性,不過隨時間的流逝,她漸漸轉變了,變得成熟世故,跟當初的感覺不同了,愛意和感情會否變淡消失?

答案當然是,不會啦。
因為欣賞音樂,其實和感情一樣,也是主觀和私密的,喜歡的就是喜歡。即使轉變了,你亦會樂意從另一角度去欣賞她。感覺會隨時間而變化,相反感情則會隨時間而積累和鞏固,這是真的。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13-09-2007)

Fennesz Sakamoto - "Cendre"



繼05年的"Sala Santa Cecilia"後,來自奧地利的電子音樂藝術家Christian Fennesz,再次和曾於06年來澳獻技的日藉音樂大師本龍一Ryuichi Sakamoto合作,推出這張07年新作"Cendre"。

有點意外的,是聽過"Sala Santa Cecilia"後,還以為這只是兩人的一次性合作,想不到事隔兩年後會以Fennesz Sakamoto的名義,推出“續集”專輯"Cendre"。

有趣的是,"Cendre"是在本龍一和Fennesz兩人分隔異地的情況下製作誕生的:身處維也納的Fennesz將錄製好的電子聲響Demo寄給紐約的本龍一,再由本龍一配上鋼琴演奏完成作品結構,反反覆覆地經過兩年後終於製作完成。

繼之前和Alvo Noto的合作後,相信本大師與實驗電子樂手合作已是駕輕就熟,簡約的旋律結構,大量留白的空間,本的鋼琴彈奏令人聯想起其所敬重的Claude Debussy法國印象派式鋼琴音樂手法(事實上要結合靜態無鼓擊節拍式的Ambient電音,這亦是最合適的演奏方法),還有不能忽略的是其旋律中獨特的東方色彩感覺。

相對來說,Fennesz明顯是有意讓鋼琴演奏佔據主導,這次把其所設計的電子聲響伴奏退居較後位置,不張揚地只作環境襯托。

概括來說,整張專輯的氣氛也是處於憩靜雅緻的狀態,幽寂的情緒在空氣中凝結。本的鋼琴加上Fennesz的電子環境聲響構成唱片中的脈絡。

雖然身旁總有朋友對這類長篇Ambient式靜態唱片感到沈悶,但我的回答總會是:就像欣賞<Cendre>唱片封套中的風景畫般,抱著看風景的心態去感受吧,感受聲音深處的細微變化,就像看見水影的波動,微風吹拂落葉的大自然情景。

細心地聆聽,像"Aware”、"Haru”等作品在優美的琴音下,確實潛藏著如流水般翻滾的聲響穿透而出。

"Kuni”輕緩的電音在左右耳邊交替盤旋,配合簡潔明亮的琴音,描繪出微風吹拂耳邊的情景。
"Oto”一曲鋼琴旋律彷彿從幽閉的洞穴深處傳出來。

"kokoro”是較特別的一曲,突出了Fennesz的獨特噪音結他聲響技法,但也只是點到即止,沒有破壞整體素淨的格調。

而當中個人最喜愛的作品,是"Abyss”。

開首以疏落的琴音為主導,直至中段及結尾滲透出Fennesz有如煙火盛開般燦爛的音頻微粒,使人印象深刻。

(原稿刊登於澳門日報 02-08-2007)

World’s End Girlfriend -- "Hurtbreak Wonderland"



「你是悲觀的人還是樂觀的人?」

這個問題若你問World’s End Girlfriend這位日本近年迅速崛起的音樂藝人的話,我相信新作Hurtbreak Wonderland會是他的答案。

World’s End Girlfriend(世界末日女朋友)本名Katsuhiko Maeda。自2000年發行的第一張專輯 Ending Story開始來到2007年,最新專輯就是這張Hurtbreak Wonderland。

「悲情、傷痛、失序、唯美」,已是其特有的音樂情景。

再具體一點說,以憂傷複雜的實驗性電子音樂,結合Post-Rock後搖滾的結他彈奏,偶然爆發出失序的噪音或孤寂的聲音拼貼段落,這次還大幅度運用弦樂、色士風和鋼琴為作品感染上優美的流行色彩,構成獨一無異的音樂風格。

必須提醒,World’s End Girlfriend的音樂中電影感極強,若把專輯連續聽下去,一套奇幻壯麗的景象會呈現於你眼前。

音樂響起,由簡短的Wandering帶領,開始一段流浪的旅程。

柔揚的弦樂開首,是Birthdayresistance,充滿希望向天空起飛的感覺,直至2分56秒中出現Drum ’n’ Bass急激的節奏,氣氛不同了。尾段噪音的滲入,峰迴路轉,情緒從天空中崩潰猛烈撞在地面化成碎片。

100 Years Of Choke,東方色彩的弦樂帶領我們置身一片陰暗無光的竹林中。由靜至動,在平靜中爆發的,是狂躁的Drum ’n’ Bass節奏再次介入,暴風雨催毀了林中的景物…再次提醒,現實世界的殘酷暴烈,始終不能被平靜所掩蓋。

之後我們來到Grass Ark,「青草之方舟」上,黯然的弦樂使情緒在慢燃,中段鋼琴的彈奏彷如黑色的葬禮。

旅程來到中世紀歐洲的古城堡中,Ghost Of A Horse Under The Chandelier,哀怨古典的氛圍奇幻的色彩,配合電聲的串插盡是說不出的怪誕感覺。

The Octuple Personality And Eleven Crows,比較少有溫暖的一曲,可以看到陽光了,由色士風引領的旋律使人印象深刻。曲中節奏的起承轉合亦相當引人入勝。

典型的後搖滾連綿低音結他彈奏貫串全曲,是Breath Or Castle Ballad。情緒來到這裡可以安心坐下,稍作休息...休息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要再次投入殘酷的現實當中。

Bless Yourself Bleed人聲拼貼起了先聲奪人之效,提琴和鼓聲的漸次由靜向動把場面推至浩瀚壯闊的境地…最後隨一聲聲的關門聲離開這片地方。

來到Dance For Borderline Miscanthus瘋狂的聲音拼貼和崩潰的左右跳線效果,狂飆的氣氛引領4分半鐘從懸崖邊緣墮進地獄的景象,悲情冷峻至絕望的極點...

旅程的最後,River Was Filled With Stories在河邊,流水在腳下緩緩流過,沿著不同的線路走向夕陽,走向完結。

看著封面上那個由Fukaya Etsuko繪畫的黑白色彩孤寂無助少女,可能你會問現實生活日復日地已經足夠多悲慘傷痛,為什麼還要再去聽World’s End Girlfriend這種悲情的音樂?

我的答案是,即使你是悲觀的人,最起碼你不是孤獨啊,因為還有Katsuhiko Maeda在你耳邊演奏,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擁抱孤獨。況且這次Hurtbreak Wonderland大篇幅的流麗弦樂和色士風使用帶出悅耳的色彩,從中還可以感到絲絲的暖意。

悲觀中我們還是會找到一綫溫暖的光明和希望。


(原稿刊登於"音樂殖民地Online" : www.mcb.com.hk)
2007-04-20

World’s End Girlfriend -- "Hurtbreak Wonderland"